檀九七

今天北京五度

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写着写着把原本想好的BE写成HE了

大家去看大约在冬季了吗？大约在冬季的时候，爱情也会来临的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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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琳凯从通州的大房子搬出来的那天，朱星杰站在门口看了他很久。王琳凯拖着行李箱，没有回头。这一天是农历新年。

王琳凯拆掉了一头脏辫，把长长的黑发向后梳。他照镜子的时候突然在想，要不把头发染成红色吧。当天的夜里他就出发，在理发店坐到夜里十二点，将头发染成了红色。鲜艳的玫瑰色，好像浓的能滴出血来。

王琳凯认识朱星杰的时候，刚刚过了十七岁生日。在那个微热的初夏，在通州的某一盏路灯下，朱星杰将手中多余的冰可乐递给他。王琳凯至今还记得，那是一听两块钱的百事可乐。蓝色的包装，冰冰凉凉的，还透着细细的水珠。王琳凯是典型的可口可乐党，他总觉得百事可乐甜的发腻，气也不够足。可是那天，他几乎是将那听可乐一口喝的见底。等他将那糖分很足的甜度消化一半，他从路边的台阶站起来，对朱星杰说，哥，你做我男朋友吧。他看到了朱星杰诧异的眼神，最后朱星杰说，别闹。

朱星杰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王琳凯是在开玩笑。直到王琳凯成年后的某个夜晚，他跑去酒吧喝的酩酊大醉，打电话给朱星杰，哭着问，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爱你，我都说出来我爱你，你为什么不信。

第二天王琳凯酒醒的时候，几乎把前一晚的事情忘得精光。他只是依稀记得，朱星杰去酒吧将自己扛回来。他走出房间的时候，客厅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。在王琳凯赖在朱星杰家里的第三个年头，他成了朱星杰的男朋友。

朱星杰的衣品真的很差，和王琳凯几乎天差地别。从此王琳凯热衷于为朱星杰搭配衣服，而朱星杰热衷于为不爱好好吃饭的王琳凯做一日三餐。

朱星杰很喜欢听周杰伦的歌，王琳凯却很喜欢听蔡健雅的歌。他们看过很多场电影，很多场话剧，很多场音乐剧，却从来没有一起去过同一场演唱会。似乎在这件事上，他们无法达成一致，也不想去逼迫对方与自己达成一致。

好像时间过得很快，又好像过得很慢。转眼间他们在一起，已经有几年了，算了算，朱星杰就快要三十岁了。家里人催过他恋爱结婚，他也很大方的把王琳凯的存在告诉了他们。家里人并不反对，只是说，你总得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呀。

朱星杰是在一场周杰伦在台北的演唱会上认识那个女孩子的。她就坐在朱星杰的斜前方。她穿着一件酒红色的连帽卫衣，头上戴着粉色的荧光发箍。她开始时也像别人一样疯狂呐喊，到了后半程，却一直在默默流泪。朱星杰把纸巾递给她的时候，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。后来朱星杰才知道，她本来约好和男朋友一起来看演唱会，却在演唱会前夕分手了。因为那个男孩，找到了他的另一个故事，故事的女主角，不是她。

或许是出于礼貌，她在开口约朱星杰去喝杯咖啡的时候，询问朱星杰是否有恋爱对象。朱星杰的脑海中闪过了王琳凯的模样，他说，我没有女朋友。但是，我有喜欢的人，顿了顿又说，我有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。朱星杰是这么说的。在他们坐在咖啡馆里聊着对于周杰伦的喜爱，以及听女孩诉说失恋故事的时候，王琳凯正在通州的房子里画一幅画，耳机里放的是蔡健雅的自由落体。

那是他想要送给朱星杰的三十岁生日礼物。他还瞒着朱星杰自己攒钱买了一辆车，他还想在那天问问朱星杰，自己有没有机会见见他的家人。

朱星杰从台北飞回来的那天，王琳凯骗朱星杰说自己有事不去接他，事实上却开着新车去了机场想给他一个惊喜。可是他却远远的看到，朱星杰手里拖着一个亮眼的黄色行李箱，上面还贴着皮卡丘的贴纸。一个头发染成亚麻色，卷着好看发尾的女孩，正跟在他的身后几步远的地方，似乎还在和他说着什么。朱星杰的脸上，始终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
王琳凯直接开着车就回了家。他把那副已经几乎画完了的画，撕得粉碎。画架倒下来，碰翻了调色盘，颜色参杂着混在一起，凝成了浓稠的黑棕色，沾染在几片零碎的浅米色画布背面。他突然觉得，就像他永远难以理解为什么朱星杰不那么感冒蔡健雅的歌，朱星杰心里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不喜欢周杰伦。是自己一开始就错了。他不该迁就于那一听百事可乐，他喜欢的本来就是可口可乐。可他怎么能忘记，那甜得发腻的味道，在口腔里充盈的那个夜晚。

朱星杰回到家的时候，天已经暗了。看到家里灯没开，还以为王琳凯不在。可是当他摁亮客厅大灯的时候，却看到王琳凯正蜷缩在沙发上，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。他耳朵里的airpods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出来的，已经没电了。朱星杰把耳机放回充电盒里，轻手轻脚的准备把王琳凯抱起来去屋子里睡，王琳凯却醒了。

他的眼睛红的吓人。朱星杰还以为是发炎了吓了一跳，赶忙说去给他找眼药水，却被王琳凯拉住了。王琳凯的声音也有些沙哑，他问朱星杰，你爱我吗。朱星杰皱起了眉头，凑近闻了闻王琳凯的嘴，似乎并没有喝酒。于是他反问，怎么了。王琳凯却再也没说什么。他安静的站起来，安静的回了房间，仿佛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。他没有告诉朱星杰自己今天去了机场，他什么也没说。

朱星杰给那个女孩子介绍了自己的一个朋友，两个人聊得挺不错。朱星杰跟着一起去过两次，后来便就没再多干涉。于是他开始渐渐发现王琳凯的不对劲。天气越来越冷，农历新年就要来了。北京时常会下雪，王琳凯却似乎再也提不起兴趣，对窗外的世界瞟都不瞟一眼。朱星杰还清楚的记得王琳凯第一次看到北京下雪时的兴奋模样，王琳凯还说，他永远喜欢下雪天。所以他也曾经买过人造雪，为了给王琳凯一个惊喜。他也记得那天，王琳凯哭了，他久久的环着自己的脖颈，对自己说，朱星杰我爱你。

新年的那天，北京出了太阳。朱星杰问王琳凯，要不要回去和自己见见爸妈。他看到了王琳凯眼神中瞬间的惊喜，却又很快消失了。他突然说，朱星杰我们去看电影吧。电影说了什么朱星杰已经不记得了，王琳凯他在中途的时候说，要去一下卫生间，结果就没再回来。当天晚上，王琳凯拖着行李箱对朱星杰说，他要回家了。他说，我突然觉得我不是那么喜欢北京了。朱星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去挽回。

那天，北京最高温度五度。是这么多年来，农历新年温度最高的一天。可是朱星杰，却失去了王琳凯。

他在王琳凯平时呆着的小房间垃圾桶里，找到了被撕得七零八落的画布。他耐心的把它们找齐，拼起来。画上是两个人，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。右下角还画着一个小鬼头，那是王琳凯的签名，还小小的写了一句，三十岁生日快乐，我可以跟你回家吗？

王琳凯没有删他的好友，所以他把头发染红发了朋友圈的那天，朱星杰看到了。他没有回复，没有找他。他托自己的朋友，去要到了一张蔡健雅的签名CD。

转眼两个月要过去，王琳凯的头发长得很快，红色已经褪去大半。朱星杰的生日就快要到了。王琳凯呆呆的坐在床边。南方的天气与北方大为不同，潮湿的海风一阵一阵的吹在他的脸上。他接到了朱星杰的电话。电话那头有些吵，令他不清楚朱星杰在哪里。过了好一会儿，对面突然安静了下来。他听到朱星杰问自己，能见一面吗。他迟疑了，但是他同意了。

他没想到朱星杰飞到了自己的城市来，还带着曾经被自己撕碎的那幅画。朱星杰把一张冲印的照片递给王琳凯。他看到照片上是那个亚麻发色的女孩，穿着雪白的婚纱，身边是一个自己曾经见过的朱星杰的朋友。

他又递给王琳凯那张签名的CD，还有五月底蔡健雅演唱会的门票。他说，琳琳对不起。他说，琳琳我爱你。

五月份演唱会的时候，北京的气温已经远远高于五度了。甚至，已经是初夏的气息。朱星杰不知道是什么路子，竟然在蔡健雅的演唱会舞台露面了。他手里捧着一束红到鲜艳的玫瑰，一如王琳凯曾经染过的发色。

他说，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，他们木讷，可是他们也努力的爱着。我差一点就在北京那个五度的冬天里失去我这一辈子最爱的人，不过还好，最后我没有。我愿意未来陪你参加每一场蔡健雅的演唱会，只要你开口对我说，你想要我陪你。如果喜欢，如果爱，如果需要陪伴，请大声的说出来。我爱你。还有，琳琳，如果你喜欢可口可乐，你一开始就要和我说啊。

王琳凯到后来已经听不太清究竟人声鼎沸里朱星杰还说了些什么。他只是想到了，自己迟来的愿望终于实现了。他可以真的去见见朱星杰的家人了。